那是一棵她至今叫不出名字的树。叶子很小也很丑,深深的绿成了赭褐色,沿着树枝繁衍开来,远远一看,竟如一团一团脏黑的蝇子,爬满了树身。山上这样的树很多,飞云却独独记住了这一棵。这棵树身上有块疤,也许是雷劈的,也许是虫蛀的。疤口只有碗大,但如果将手探进疤口,里头却是大大的一个空洞。这个空洞是龙泉最先发现的。那时飞云刚刚到疗养院工作,龙泉整日忙得没了昼夜,两人只有在星期天才能匆匆会上一面。星期天飞云若遇到开团组织生活会,便不能下山见龙泉。早一天晚上,飞云就预先下得山来,将装着茶叶蛋的茶缸用毛巾包好塞进树洞里,再夹上一张便条。便条折成一只轻盈的飞燕,俏皮地压在茶缸底下。龙泉见不着飞云,就会去摸树洞。取完了茶缸和纸条,再留下一本书和另一张纸条。他学她的样子,也把纸条折成飞禽。不过他折的不是燕子,却是鹰。飞云在山上开会,心里想的却都是山下的事。等到开完了会,便急急地摸黑走下山来,去树洞里取他留下的东西。看见燕子去了,老鹰来了,她的心跳得如同做了贼似的,一路咚咚地跑回宿舍。关了灯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过几遍,方能入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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