龚岭人大多不记得从何时起,早上起床的军号声没了,换成了喇叭里苏小明的《军港之夜》。龚岭人开始觉得没什么,可是日子过着,过着就觉得不对味。到我大学毕业时,原本五千多人的工厂只剩下三千多人。
远远地我已经看见老家窗户那黄黄的灯光了,我甚至看到灯光下云姨晃动的影子,那本该是母亲的身影。推开那扇熟悉的门,我发现老屋的陈设和母亲在的时候一样。云姨的变化也不大,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。我喊了声云姨,便放下行囊,搂住了她。云姨的体温好像我的母亲。和云姨相拥了会,云姨便松开我转身取了三炷香。我接过云姨递来的香,走到母亲的遗像前。香炉里的香灰厚的已经漫出了炉沿。香炉后面还摆放着不知是哪路的一个神仙铜像。铜像是母亲生前从后院的菜地挖出来的,那一年正好我在南方办的公司有了赢利。左右邻居所闻此事,也都纷纷跑到铜像前膜拜。
吃完饭,云姨便和我坐下聊起了如今龚岭的一些事。从云姨嘴里,我知晓龚岭这些年变化不少。厂子里最大的鱼雷发射器分厂早就被日本川崎收购了,做起了甲板机械。螺旋桨分厂被德国人租下制造起了压力容器。老一点的工人都下了岗,虽说他们心灵手巧,却在外国人的数控机床面前一败涂地。说完厂子里的情况,云姨自然又道起左邻右舍之长短。隔壁的张姨前年得癌症走了,14栋老余家的媳妇去年和一个南方生意人跑了,云姨的一个姐妹两年前的医药费厂子里还没有报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