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特别注意到陈月盘的《后记》最后落款是用的“阿迹子”,这个伴他走过近百年的笔名,使我重新把当了近半个世纪的“恶霸地主”,归位为一名文化人。
20世纪是怎样一个百年?20世纪是人类拥有灿烂文化的百年。文化人创造了这个人类史上最辉煌的世纪,可20世纪又是中国文化人沦为最痛苦的一群孤独者的百年。也许陈月盘是无数文化人中沦为最痛苦、最孤独的典型代表吧。
我这样苦思的时候,他又拄着拐棍来到我的面前:“在家孤单了几十年,再也待不住了,我想在生命的有限时间里,重温一下当一个文化人的感受。噢,真是太久远了!”由于其身份的特殊性,我对当了几十年“老地主”的陈月盘老先生如何能面对厄运、坦然人生的博大胸怀和明镜般的心境,异常敬佩,甚至感到很不可思议。从解放初期的“土改运动”到80年代初,再往前五六年,陈月盘从策反熊剑东失败后解甲归田,当了四五十年农民和三十多年的无产阶级镇压对象的地主分子,可是在这漫长的失意岁月里,身为一介文人出身的他,竟然能写了一大堆歌颂新社会和新生活的诗篇,如——阴次晴冷暖无穷,月未西沉日又东;梅花桃花春更好,千枝万朵泼新红。(《春更好》)